趙志剛 獨處巔峰的落寞
越劇還很年輕,僅僅一百零二年的歷史,已經發展成為僅次于京劇的第二大劇種;然而,由于市場環境的變遷,短短幾年間卻漸漸邊緣化。但是,越劇演員趙志剛,一直是明星,永遠站在越劇臺前幕后的明星。在一夜成名已經讓人習以為常的時代,他仍然堅持著這樣的信念:“沒有10年時間,不可能有好演員”。
離經叛道的試驗戲劇
浙江長興,太湖西岸,風光旖旎。趙志剛在這里演出一場新編越劇,演的是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千古情怨》。按照他的說法,越劇最初就是靠才子佳子的情愛打動人心的,感覺就好像西方莎士比亞劇。
說來很慚愧,我并沒有認真看過一場傳統意義上的越劇,卻在一個機緣巧合的情況下,2006年看了趙志剛隨五大劇種的“中國文化記憶”演出團在柏林的演出。當時他演出的劇目是實驗越劇——《鏡像紅樓》。《鏡像紅樓》不是《紅樓》,至少不是我想象中的《紅樓》,但它是趙志剛口中一個特殊的文化事件。
很多人都說越劇要拒絕前衛,因為它是古典的,唯美的,它不是現代舞,那些前衛根本無法詮釋它的精髓。而這次嘗試,卻依然有一些意外的收獲。對于趙志剛來說,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讓他充滿矛盾,上海越劇院有過變臉《梁祝》,他自己做的網絡越劇《第一次親密接觸》,而《鏡像紅樓》這樣的形式,卻是越劇史上從來沒有的。一個人演滿整場,這哪怕在話劇舞臺上也是一個需要勇氣的實驗。整場戲,人物完全依靠服飾來辨別身份:戴上紫金冠、穿上大紅袍,他就是賈寶玉;在臺上把所有戲裝全脫去,就表明他是趙志剛了。所有的情感,都集中展現在那些華麗的唱詞中。唱《紅樓夢》經典片段時,鑼鼓喧天,那個花團錦簇的賈寶玉就出現了;而無伴奏清唱時,說不出的凄清悠冷,則是在越劇世界里苦苦尋找自己路的趙志剛。
能在戲曲舞臺發展上做出一種新的探索也許會是越劇一條新的發展之路,同樣也被人說是一種離經叛道。在柏林藝術節的演出,臺下觀眾一次次的掌聲,讓他一次次謝幕。然而,趙志剛卻說:“越劇似乎在異國贏得了觀眾,但是內心深處,我還是感到很困惑。”
確實,越劇的精髓還是它的傳統。“前輩的輝煌是源于她們不斷的創新,為什么我就不可以創立自己的流派呢?只有大家都朝著這樣的目標努力,流派才會更豐富,越劇這個劇種才能保持永久的生命力。”趙志剛喜歡越劇凄美的凝重、大愛大恨的故事,字正腔圓的流派……他也在反反復復說著學習和傳承,“但越劇不得不變,我們不能只是一味的模仿、繼承和學習,只停留在以往的過程上。我們戲曲演員膽子小,不像話劇、現代舞演員,什么都敢嘗試。不過,我現在想通了。為什么前輩藝術家們都可以嘗試,我們就不可以?做實驗,就是要先把觀眾忘記,不去考慮成敗。 現在的觀眾觀念很新,對美的理解,對傳統的理解,也大不一樣。在探索的道路上,我一步步去做,有失敗,肯定也有甜頭,總能找到自己的路。”
獨自奮斗的越劇王子
我看到一張海報,是趙志剛在法國上演的《趙氏孤兒》。背景是埃菲爾鐵塔。上面把趙志寫寫成了一個“快樂的越劇推銷員”。趙志剛很喜歡這個稱呼。他在法國的演出,用了一個高高的傾斜的舞臺,讓觀眾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對于穿著高靴站在舞臺上的他來說,他克服了一個平衡技巧上的難度,而在內心深處,他依然有道跨越不了的鴻溝。
“如果只是個演員的話,我不用去做《趙氏孤兒》。《沙漠王子》、《何文秀》足夠了,妹妹、娘子,一句起調,滿堂彩。但是在我從藝三十多年后,如果還不尋求突破,那我一定不是個好演員。”
越劇從最早的全男班,到鼎盛時期的全女班,到現在的男女合演,趙志剛的感觸最深。他幾乎就代表了越劇的一個時代。趙志剛三年之內推出六部男女合演的大戲,從網絡題材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到歷史劇《趙氏孤兒》,從現實題材《被隔離的春天》到經典名著《家》,盡管并非每部作品都盡善盡美,但趙志剛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適合男女合演的題材,他也不想停留在“女子越劇范疇之內的第一男小生”。“歐洲人曾經搞過一次演出,主題是‘亞洲戲劇中的男性演員’。我也被邀請去了。當時有人問我,你是個男人,但你在做著女人的事情……我打斷他說:‘但我塑造的就是男人!’”
趙志剛說自己拿全了一個越劇演員能夠得到的所有獎項,只可惜也是唯一的一個奇跡。成功的背后,趙志剛有著凄惶和無奈。他不想在一次又一次的演出中,孤獨的站在舞臺上。
趙志剛最近被邀請參加《非常有戲》的錄制。他覺得,雖然這檔節目娛樂成分占了絕大多數,但至少,它為青年人了解戲劇開了一個好頭。“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節目結束的時候放一段真正的戲劇,讓那些只看偶像的小孩們可以無意中看到,發覺戲劇原來可以這樣美,這樣生動……”終有一天,會好的。這個祝福,或者說希望,永遠承載在趙志剛心里。